瑞典人臨終前的斷捨離

編者按：死亡對很多人而言是禁忌的話題，但是對「瑞典人」而言是可以和親人敞開討論的。為了不要在離開人世後，遺留下太多遺物造成親人的困擾，瑞典人選擇在臨終之前先整理遺物，這是發自內心為他人著想而著手的行為。

我在整理遺物。這種事我們瑞典話稱之為döstädning。

其中的dö，意思是「死亡」，städning是清理。在瑞典語裡，這個字的意思是，當你覺得自己就要離開地球的時候，先把用不到的東西清理掉，讓你的家變得舒適又整齊。

那麼何謂整理遺物？以我的認知，它代表逐項檢視我擁有的物品，仔細想想該如何處理那些我已經不想要的東西。轉頭看看你的屋子，很多東西可能已經擺在那裡太久，你根本視而不見，或者不覺得它們有何重要。

有關整理遺物這件事，在我這個年代或之前那些年代，女人多半得幫另一半整理遺物，然後趁自己還在人世，先整理好自己的遺物。我們常說「自己收拾善後」，這回情況特殊，我們要在離開人世「前」就給自己收拾善「後」。

學習瑞典人的死前斷捨離，給親人減少遺物整理的負擔，這是生命最後遺留的「溫柔禮物」。（Shutterstock）

有些人不喜歡思考死亡這件事，最後留下一堆爛攤子讓別人收拾。難不成他們以為自己永生不死？

很多成年子女不敢主動跟父母討論死亡這個話題。其實不需要害怕，我們應該多談談死亡。如果不知從何說起，就先聊聊該怎麽整理遺物吧！

幾天前我告訴兒子我在整理遺物，也在寫一本這方面的書。他問我，這本書會不會很悲傷？我寫書的時候會不會很難過？

不，不！我說。一點都不悲傷！整理遺物和寫書都不會。

有關堆積物品的幾點看法

我一輩子都在畫畫。幸運的是，當畫家有個好處，你畫的東西通常都會離開你。這一路走來，我慢慢的把作品賣出去或送人，跟我創作的速度大略一致。後來我開始清理東西的時候，找出了一些我不太滿意的作品，我之所以留著它們，是因為我還想做點修改。我的新家沒有空間可以收藏這些畫，所以我把它們全扔進火堆。

也許是因為我一輩子都習慣把畫賣出或送走，所以我很能割捨得下所有身外之物。

◎ 物品

我們的廚房裡充斥著頂級咖啡機、高速調理機和科幻片般的深淺鍋具這類新時代電器用品，但我們也還留著舊式咖啡壺、攪拌機和小燒鍋。浴室裡可能會有夠用十年的最新款眼影，或上一季的所有指甲油。藥櫃裡八成塞滿沒人要吃的最夯維他命，或老早過期的藥品。就連桌巾和床單也講究時髦，即使舊的還沒用壞，我們通常也會再買新的。

我們覺得去年的殖民風深色原木和竹製家具退流行了，必須換成今年潔淨純白、線條筆直不花俏的北歐極簡風。否則的話，我們會覺得這房子沒辦法住人。這當然是一種浪費行為，但只要我們在採購新品以前，先把去年的東西處理掉，問題倒還不算嚴重。

祖先留下的物品都有其故事和意義，但是對於不清楚背後故事的後代子孫，是否會好好珍惜？（Shutterstock）

這種瘋狂消費行為我們大家都有份，也遲早會毀了我們的地球。不過，至少我們可以避免它在我們死後，毀了我們跟親人之間的關係。

◎衣服

當你年紀越大，生活型態會有所不同，你對某些衣物的需求也隨之而變。等你發現自己再也不會使用那些比較適合滑雪、跳芭蕾舞，甚至潛水時穿戴的裝備，你一定樂意把它們賣掉或送人。

各種年齡層的人都會採買大量衣服，倒不是因為我們需要那麼多，而是新衣服可以讓我們開心一陣子。我們心情會變好，覺得自己更迷人，只要想到新衣服能夠完美襯托我們，就會得到滿足感。

跟我同年齡的男人多半沒有衣櫃爆滿的困擾，他們簡直是天天穿制服。不過，時下的年輕男人好像對衣飾和時尚相當感興趣，所以說，將來他們也會像這個時代的女人一樣，要為整理衣櫃而傷腦筋。

只要記住快樂時光

瑞典的海岸線特別長，所以帆船運動非常普遍。以前我們一家人也經常駕船出去玩，帆船更是家裡的熱門話題。我們的晚餐經常演變成虛擬帆船賽。我們會盡情發揮想像力，把刀叉變成各自的船隻，叉子和湯匙相互撞擊，芥末罐是迴轉標。眾人抵達胡椒研磨器和鹽罐之間的終點線之前，總免不了一場惡戰。

我們興奮的聊著最近那場比賽，笑看自己駕船時的弱點，之後，我們想起孩子們的爸爸，也會流下感傷的眼淚。

我決定搬家以後，曾經問過孩子們，看他們哪個人想留下那張我們舉辦過無數假想帆船比賽的餐桌。他們都說不要。

幸好，在我準備把餐桌捐出去時，有個孩子突然買了新公寓，需要一張餐桌，現在那張餐桌就在那裡。我很高興這個孩子會經常想起餐桌上那些帆船比賽，或許也會跟他的孩子舉辦更多虛擬競賽。

◎ 樂觀型小船

孩子們離家多年後，我們還留著早年用來教他們操控帆船的小木船。那艘船不至於妨礙我們的生活，而我們也捨不得送走它。一來這艘船承載太多美好回憶， 二來我們覺得哪天有了孫子，用它來教孫輩駕船，應該非常有意思。

最後，那些孫輩對帆船運動似乎興趣缺缺，我們只好把船賣了，覺得很可惜。

那艘船是「樂觀型帆船」，是初學者專用船型。那艘小船如果能說話，它說出來的故事一定叫人難以置信：有勝利的榮耀與失敗的懊喪；有它帶著人們遊歷過的海洋、島嶼與峽灣美景。

親子帆船運動將給孩子深刻的童年回憶。（Shutterstock）

我特別記得我們駕車到法國參加帆船比賽的經過。我們全家兩大五小，外加孩子們的朋友共八個人，帶著四艘樂觀型小船。

我們看見路邊有個警察坐在摩托車上。我先生把車停下來，搖下車窗向警察問路。警察看看我們的小船，又看看車子裡那六張好奇的小臉蛋。他拿起哨子一吹。突然之間，另外三名警察騎著摩托車來到。於是警用摩托車兩部在前、兩部在後護送我們穿越城鎮。你能想像當時的我們有多興奮嗎？如果沒有那艘小船（和它的朋友們），我們就不可能有這麼奇妙的經歷。

因此，不難理解我們多麼不願意賣掉小船。不過這件事教會我們，不要緊抓著沒人要的東西不放。

——摘編自《死前斷捨離：讓親人少點負擔，給自己多點愉悅》，（愛米粒出版社提供）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