委內瑞拉螺旋大廈 一棟建築記錄獨裁黑幕

在南美國家委內瑞拉1月傳出總統鬧雙胞之前，它已長久面臨通貨膨脹、物資短缺，民眾被迫外出謀生的困境。有全球最大石油蘊藏的委國如何走到這步田地？且看首都卡拉卡斯螺旋大廈（El Helicoide）如何從一棟標示國家繁榮昌盛的建築，淪為囚禁異議人士的監獄，或許能窺知一二。

英國廣播公司（BBC）日前發表〈委內瑞拉危機：從獲獎建築奇觀到國家情報總部〉報導，記錄了「螺旋大廈」的興衰。

那是一棟太空時代的大膽設計，首建於1950年代，原是要打造世界上第一座汽車購物中心，汽車可從底層入口順車道盤旋而上，直達樓內300多家商店購物。但這棟龐然大物歷經70多年仍未完工，更被稱為「詛咒」之地。

1976年開始，這棟爛尾樓轉由委內瑞拉政府控制。原規劃出售奢侈品的商場先變身無家可歸者的庇護所，然後是監獄牢房、警察總部，最後墮落為酷刑牢房及令人聞之色變的「地獄 」。

1980年，委內瑞拉政府開始把一些政府機構遷入「螺旋大廈」，其中最重要的一個部門就是安全情報機構，國家情報局（SEBIN）。

以後，這幢大樓就成了令人心驚膽戰的地方，裡面祕密關押著刑事犯和政治犯。

到現在，這裡更是擁擠得嚇人。競選組織「自由之窗」（Una Ventana a la Libertad）告訴《衛報》，一間牢房過去關押80人已經非常擁擠，現在被強行塞進300多人。

牢房裡沒有水、沒有電。隨著委內瑞拉的政治動盪和街頭抗議活動，囚犯人數激增，螺旋大廈的辦公室、廁所，甚至樓梯通道都被改成牢房。

BBC走訪了曾經被囚禁在那裡的人士，採訪對象因為擔心親屬受當局打擊報復，都選擇了匿名。

國家情報機構成獨裁者衛士

國家情報局的職責是搜集和提供情報、資訊，但現在它的角色變成了獨裁政權的衛士。曾經在「螺旋大廈」當過獄警的曼努埃爾表示，當局把那麼多人抓起來關進監獄，「目的是恐嚇民眾」。

「因為如今不管哪兒有抗議示威，或者遊行，委內瑞拉人心裡就會感到恐懼，因為他們不想被抓。」他說。

跟凋敝的外表相反，螺旋大廈內部一直處於異常忙亂的狀態。每天都有一車一車的人被運到那裡，關押起來。例如2014年5月，委內瑞拉爆發大規模反政府示威抗議，警察逮捕了3千多人，全部都關在螺旋大廈。

被抓的除了學生和政治異議人士，也包括無辜的民眾，甚至兒童；這些人通常要等數日、數週甚至數月後才能上法庭。

政治活動人士、32歲的曼迪拉2014年曾被關押在這裡2年半，諷刺的是他合法地獲選為委內瑞拉國民議會議員。他被關押的罪名是資助抗議示威。

曼迪拉回憶，牢房沒有電燈、沒有水、沒有廁所、沒有衛生紙、也沒有床，牆上沾著血跡和糞便。他對BBC表示，那裡的囚犯有時一連幾個星期不能洗澡，小便用塑膠瓶，大便用塑膠袋。

從虐待到系統性酷刑

除了虐待，「螺旋大廈」最大的恐懼是酷刑。曼迪拉說，他記得有一個大學生，警察把一個裝滿糞便的塑膠袋套在他頭上；還聽說有人被強姦、被電擊，還有人一連幾天被矇住雙眼，直到他們理智不清。

所有接受BBC採訪的人士——無論是曾經的獄警還是囚犯，都一致認為，螺旋大廈內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SEBIN的酷刑折磨和刑訊逼供手段。

曾被關押在此的卡洛斯說：「他們用袋子罩住我的頭，惡狠狠地對我拳打腳踢，還電擊我的頭、睪丸和胃。」

另一名被關押的囚犯路易斯表示：「我的腦袋被矇上，我聽到一個SEBIN警察說，『我們去拿槍吧，我們要殺了你。』」

「然後他們大笑。『只有一粒子彈，就看你的運氣了』。我能感覺到手槍頂著我的腦袋……能聽到他們扣扳機的聲音。這樣的事有好幾次。」

在螺旋大廈工作過的獄警曼努埃爾證實說：「酷刑折磨是系統性的，且被視為正常的。」

建築師身敗名裂、精神失常

70年後，螺旋大廈已成詛咒之地。其主要設計師、被譽為建築大師的古鐵雷斯（Jorge Romero Gutierrez），不僅因為這棟曾讓他引以為傲的建築設計破產，最後還聲名狼藉，精神失常。

連前總統、獨裁者查維茲（Hugo Chávez）也親口稱，螺旋大廈是個「詛咒」。甚至有一次，他一度想將整個建築變成社交中心，並下令情報部門離開螺旋大廈，只是他並沒有兌現承諾，那些祕密警察和囚犯從未離開過此處。

《衛報》報導，委內瑞拉的祕密警察一直毫不掩飾地對這棟獨特總部的自豪，當權者甚至在2007年舉國發行了一套郵票來慶祝。只是當局迫害人權的事例早已被國際人權組織記錄在案。2018年2月，國際刑事法庭對其違法和侵犯人權指控展開初步調查。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