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居日記

8月2日

小城亂山環抱，曾為當年棲所。故地重訪，似曾相識處又有些許不同。旬日之動盪暫歸止於此，而之前已成遠在萬里之遙的昨日舊夢。當下北山秀色橫窗，晚樹清蟬酬唱，南池水光明滅，美則美矣，只是一絲頹色在心中拂之不去。

8月6日
是夜，夢中苦境重重，中夕北山雷聲大作，暴雨傾空而下，覺而不復成寐，遂振衣端坐，斂息寧神。時有山風過堂，坐久如馭天風，神遊汗漫，往復於千雷萬鈞間，唯一念巋然不動，心魔除盡而邪祟自滅。不覺四更已過，水聲漸悄，唯空階滴瀝，方起身憑窗而眺，但見穹宇深深，四下茫茫唯余一人。

8月9日
出行，遇暴雨。山溜大漲，道上淺水沒踝，深處及膝。彳亍而行於湍流間，風雷滾滾不絕於耳，怒雲崢嶸成陣。連日心緒翳翳，忽置身於天地間水際無邊，心中大呼暢快，恨不能化身千億，與之漫山漂潑飛揚，滌蕩濁世。或羽化霹靂，縱橫呼嘯，摧敗一切禍亂於世之邪惡。

8月17日
盡日無事，難得浮生之閒展卷東軒之下，偶然抬眼見窗前素紗，雲紋縹緲，彷彿水殿來風，頓時神情澹蕩，世間最難得者，非「閒」莫數。人生在世，營營碌碌，福禍接踵，心力焦瘁，幾時得閒。遊歷紅塵如登山。山巔故為終點，然自山腳始，一路風景萬狀。只見山巔，不見於路風景者，自是不得閒之妙諦。虎跡狼藉處，何妨尋奇涉險之興緻，雷霆萬鈞際，自有天風海雨之奇勢。最喜東坡語，[此間有什麼歇不得處]。每遭際困頓，念及此，便如持竹杖，履芒鞋，輕勝馬。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