舊的媽媽

小姑的孩子叫健健，很小的時候，靜靜地不說話，拿著很大的一本書，煞有其事地翻來翻去，頗有大學問家的態勢。3歲時，忽然嘴巴像是潰堤似的，嘰哩咕嚕說個不停，關都關不住。他1天說的話恐怕比我兒子，就是他的表哥，1年說的還多。

健健叫我舅媽時，他舅舅說，聽起來像在叫自己的親娘似的。這孩子也確實跟我很親，我回台北時，4歲的他主動要跟我住幾天。期間，健健可能由於吃太多香瓜，又排不出去，晚上肚子疼到不行，他挺能忍的，不吵也不鬧，但還是不得不送急診。小小的健健還說，「舅媽，以後妳開超市，我幫妳收錢。」這個願望並未實現，問題不在於他，是我這個舅媽沒那個本事。

山居時，我開車送這對表兄弟下山上學，兩人分別就讀國一和小一。健健放學後，我們去餐館吃午飯，他的咀嚼慢到不行，有時忍不住要餵他幾口，一個鐘頭還在奮戰，餐館的老板娘都火了。飯後去國中圖書館，我在那兒當志工，健健寫功課。那些農家子弟聽到他叫我舅媽，好奇的問，什麼是舅媽？他說，就是舊的媽媽。他們都傻眼了，也不好開口問究竟怎麼回事。

有一天大雨過後，走在山頂回家的路上，望著像潑墨畫似的美麗山景，呼吸著清涼的空氣，彷彿身在仙境。隱約聽到健健再三問，舅媽妳要去哪裡呀？妳究竟要去哪裡？直到衣角被拉，我才回過神來，原來已走過頭了，錯過了回家的小徑。

在我們的家園中，有一棟林務局留下的古厝。健健曾說，看到那兒有一條金龍。這個我相信，小孩通常可以看到大人看不到的景象，因為那是另外空間的顯現。古厝這裡必然有其不尋常之處，我也感覺到了它的金光閃耀，籠罩在慈悲的能量場中，難怪「九二一」大地震時，位居震央卻幾乎絲毫未損。

健健說我是舊的媽媽，雖似無心，但這也很有可能。人過去多在世間轉生不知多少回，他叫我像叫親娘似的，或許不遠之前的哪一世，我曾是他的媽媽。但願在返回天家的路上，彼此照應，不要錯過回家的路。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