郭誠的黃昏家園 「老兵居」盡顯滄桑

牆右前方所題「玉蘭花下等妻回」七字,卻是直白而傷感。(記者吳雁門/攝影)
牆右前方所題「玉蘭花下等妻回」七字,卻是直白而傷感。(記者吳雁門/攝影)

文/記者吳雁門

一生中他擔任過蔣和毛的侍衛,蔣、毛二人都已經走入歷史,高齡93歲的郭誠,則遁居在三條崙箔子寮防風林間的「老兵居」。老兵居及群聚建築外是三百里寬的台灣海峽,他說,自己還要活下來,繼續見證憂患的人生和兩岸無硝煙彈火的和平世代!

最後的侍衛長 戎馬老兵九死一生

夏至後,午間晴日炎蒸,車子經海清宮,轉入沿著海堤布陣的木麻黃密林中,因連著數日梅雨暴襲,積澇成澤,加上海風輕送,方覺得暑氛稍降。

1971年郭誠由憲兵連連長退伍,奉派進駐台西海防部隊,1980年與多位同僚家庭,在西濱的箔子寮祕境,組成了海防生活圈的老兵聚落,37年來,同僚相繼凋零,而這位老家在湖南,14歲入伍,從此轉戰南北,自稱是「炎湖硬漢」的老兵,也已入耄耋之年。

郭誠曾和少林寺僧人學過武術,近身搏擊可瞬間取人性命;槍法能夠隨手打下飛鳥,神準無比。因和毛同是湖南人,他於1946年國共重慶政治協商會議時,被指派為毛澤東的貼身護衛。會議後,毛問郭誠要不要跟著他到延安?「我雖喜歡同鄉,但不喜共產主義!」他慶幸在70年前做了這個決定。

老兵居的正面牆上,掛著以紅底白漆書寫長達420字的長聯,上聯鋪敘五千年道統與家國板蕩大事,郭誠指著下聯文字:「童年失學,少年失家,青年失戀,老年失業,十四歲入伍,便終身參加革命,做領袖的鐵衛隊⋯⋯」讀至此似有所感的,他以略高聲量道:「下聯講的,都是私事、小事!」

在剿匪與台海戰役中,郭誠多次歷險,他行事一向膽氣豪邁,避安就危,所謂的私事,自非為私,更不是小事。剿匪戰事有次臨敵,整個連隊傷亡近半,郭誠倖存了下來;八二三砲戰期間,他護衛蔣介石視察金門防務,一發砲彈就在身旁炸開,兩人毫髮無傷。

「我是有使命的,所以沒事!」活過百歲應無問題,他非常自信的說。來台一甲子有餘,早認定自己是一個正港的台灣人,晚年親近佛法修煉,「天留老眼看澄清」,他所說的使命,或許有更深一層的意涵呢!

柔情鐵漢 玉蘭花下等妻回

郭誠童年失學,識字與文化學習均在軍旅中養成,他精研八卦易理,對詩詞尤是愛不釋手。老兵居的小客廳自撰了一副人生感悟的對聯:「遭億萬劫假借肉體修長郭,破生死關苦等靈魂歸一誠」橫批:遭破齋。

正門圍牆上,另一短聯則大見胸懷:「享天下邑,成一家言」。享、邑,成、言,可合成郭誠二字,他喜歡將名字嵌入聯中,眉壽高齡,名心消盡,嵌名聯僅為製聯一格而已!

牆右前方所題「玉蘭花下等妻回」七字,卻是直白而傷感,老兵居位在林帶開闊處,四方來客常會在牆前佇足,細細琢磨著老兵居主人至老不渝的綿綿情意。部隊遷台前,郭誠已經結婚,而23歲時的「新婚別」,是他和許多老兵們共有的傷痛經歷;開放探親後,他回到湖南尋親,始知於戰亂與整肅運動中親友星散,髮妻也已亡故。

每天晨起,整理好社區環境,郭誠會在石椅上靜坐,老侍衛長坐久了,林外夏潮澎湃的海峽,竟也被溫柔地凝望成蜿蜒的秋水沅江。起身回房前,他總習慣的摸摸信箱,但期待經常是落空的;六月下旬,我特別從20里外寄了一盒茶葉、一首詩到他箔子寮501號的信箱裡。

詩中間一段是這麼寫的:就牆外的一樹玉蘭花/仍衷情於等待/它風情款款地搖曳起/沅江少年仔的漂泊情愫/繼續候著吧!/訣別時來不及誦讀的情詞/猶典藏在老櫃子的夾層間以及傷痛的心底⋯⋯

73歲那年,郭誠找了個相互扶持的老伴,但未育有子女。玉蘭花下等妻回,在你我對此淒美等待的想像,生出許多心之前,我們是該當到老兵居聚落看看的。

後老兵期 邊緣族群的寥落家園

兩岸開放交流初期,老兵的議題曾被普遍關注,邁入後老兵期,未改建的偏遠老兵聚落,因人口數銳減,社區更趨老化,這些個邊緣聚落,需要新的關懷模式介入。

「老兵居」聚落還住著5戶人家,郭誠夫婦外,兩位孀居老婦,一和身心障礙的女兒同住,另一位的女兒遠嫁,孩子在六輕上班;西側兩戶人家,門窗緊閉,更有三處住家人去樓空,雖是在大白天,但整個聚落悄不聞人聲,安靜得都要被世界遺忘了。

兩度探訪老兵居聚落,發現居民有身心健康諮詢、居家環境整理、休閒活動指導的需求。漫步林區時,見一戶荒廢的矮房前,立著一塊木牌,上方寫著:「圖書與電腦教室預定處」,看來筆者的視野還是太狹隘了呢。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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