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大陸網文】女兒給媽媽的一封信:在陪伴我的路上,你的眼裡似乎只剩我的分數了
寫給媽媽的一封信
媽媽:你送我到學校門口,我順着人流走進考場,沒有回望,我能夠想像你眼神裡複雜的情緒,我想我還是走得淡定一點吧!
可是眼前的漫畫卻讓我思緒翻滾。
一個孩子第一次考試100分,臉上一個吻印,第二次考了98分,臉上一個掌痕;另一個孩子第一次考試55分,臉上一個掌痕,第二次考試61分,臉上一個吻印。
我想的是,第三次呢?第四次呢?只要分數有波動,孩子的待遇就有波動。按通常意義,第一個小孩是優生吧!第二個算是很普通的學生吧!可是全都生活在被分數控制的世界裡,悲喜交替,無處可逃。
我有些不安,媽媽,那個對孩子又打又親的人是誰呢?她可能是你嗎?她正是你對吧!求學12年,你沒少親我,也沒少罵我,有時甚至「啪啪啪!」你引用我老師的話說我「要成為優質的做題機器」,可是我的老師總會接著說:「更要成為優質的人」啊!
可是媽媽,你似乎簡單了些,在陪伴我的路上,你的眼裡似乎只有我的分數了,彷彿那就是我整個人的價值體現。
是的,我從小就會讀書,就會考試,就是你昂首挺立笑傲江湖的「資本」;是的,我知道好成績的意義,它會讓我更受寵愛和欣賞,它會讓你更有成就和尊嚴,它會改寫我們家的處境和命運,它會讓我更便捷地獲得人世間物質和精神的享受……諸如此類。
可是長大後目睹你因此而生的悲喜,我常常覺得是那麼遙遠。你呢?你有沒有發現我越來越長的睫毛下,有更多的委屈?有沒有發現我越走越快的腳步裡,有更多的趔趄?
你可知道,我會夜半,無言獨上西樓,看月色如鉤?你可知道,我會斷鴻聲裡,欄杆拍遍,嘆「無人會,登臨意」?有時候竟至怒髮衝冠,仰天長嘯?甚或「長太息兮以掩涕兮,哀民生之多艱」?
你一直告訴我,你愛我如命,所以我聽話,我聽你的話,不問他事,不貪享樂,不玩手機,不打排球,不彈我喜好的吉他,不看我愛的武俠……我力求考得高一點再高一點,可是卷面有難有易,精神有奮有頹,也有失誤比別人考得低的時候,還有命運捉弄人的時候。
記得國二下學期期中考數學,120分我考了86分,回家後告訴你,你臉色立變,不只是你,我爸他讓我跪下思過,我不跪他一個巴掌甩過來,我一下趴到地上,那夜我跪了兩個小時,可是第二天老師告訴你說少加了我30分,加上我還是全年級第一,回到家你一把摟過我親了又親,可是我的小小的心冰冰涼涼。媽媽,我無法承受,這是我生命中無法承受之重,你知道嗎?
我曾試着與你們溝通可是無效,我羨慕我的同桌李某某,他成績平平可是說起父母卻眉飛色舞,我更羨慕那些書裡知道的大師和他們的孩子。
梁啟超對他的女兒說:「未能立進大學有什麼要緊」。還說:「天下事盡自己力量去做便是天下第一等人物」;梁培寬追憶父親梁漱溟時說父親的教育是「信任且開放式的」,有一次他考了59分,他拿着補考通知書給父親看,父親只一眼就還給兒子,那意思是「自己的事情自己負責」……這些小孩受了信任與激勵,後來都有了出息。媽媽,你可知道我羨慕他們?
3個月前,百日誓師之後,一天下午放學,學校廣播裡傳來朴樹的歌:「當你仍然還在幻想/你的明天,它會好嗎?還是更爛/對我而言,是另一天/我曾經毀了我的一切,只想永遠地離開/我曾經墮入無邊黑暗,想掙扎無法自拔/我曾經像你像他像那野草野花/絕望着渴望着,也哭也笑也平凡着……」
我越走越慢,走到校門口突然淚奔,那天我索性在湖邊哭得昏天黑地像一個英雄,哭完我安靜地回到教室晚自習。
媽媽,這是你不知道的。
有人抨擊當代中國教育,說是天才教育,而所謂天才教育結果多半不是把一個普通資質的人培養成了天才,而是把他扭曲成了高不成低不就的畸形兒。
我自問我尚不是畸形兒,媽媽,我為此感到慶幸,可是令我不安的是,我一樣被卷在了這樣的教育裡了,我不知道的是我的明天,它會好嗎?我們的明天,它會好嗎?
媽媽,我仍然願意考一個高一點的分數,用它來回報你。不過,明天之後,不管我考了多少分,你和爸爸都能高高興興地慶祝我高中畢業了,好嗎?
您永遠的女兒
2016年6月7日於考場
-- -- 轉自「看中國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