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英倫隨筆】花園小鳥

一轉眼，我們已經在英國生活5年有餘，其間搬過兩次家。這3個家中，最令人開心的就是各有一座花園，都有一片綠地、幾株灌木、花樹，還有2、3棵大樹。這樣的居處，總能使生活多出好幾番情趣來。

譬如，冬去春來時，觀察季節的畫筆如何點染開滿樹的綠和五彩的花，有機會聞到清風裡夾雜的草木清香；雨季時，可側耳聆聽細雨打在樹葉上的淅瀝聲。一年四季，太陽照耀下的草地，隨風飄落的花瓣黃葉、滾落的成熟果實，或者單單就是冬天從疏落樹隙中掠下的陽光，都是怡人的風景……

最妙的是，一定會引來各種各樣的小鳥頻繁光顧，或在枝頭鳴唱跳躍，或在草地上尋覓啄食，或是閒來無事邁著兩隻纖細的腿轉悠一圈……後花園寧靜的風景，隨著牠們的到來，就像一粒石子投入池塘濺起漣漪般，一下子變得活潑生動，充滿妙趣！

英國人思鄉寄託

在英國，知更鳥是花園庭院的常客，個頭小，不足盈盈一握，小小身體卻又飽滿結實；臉部至胸前的一撮橙色羽毛，使牠顯得既特別又嫵媚。不經意間，牠撲稜稜落在後院細細的花枝上，小巧的身體隨著樹枝盪啊盪的，萬般寂靜一點動，於是花園風景瞬間以牠為中心向周圍鋪開。

在廚房洗碗之際，常見牠飛來，便小心地停下手中活，生怕一點聲響驚飛了牠……牠來得快去得也急，在草地上蹦跳著覓食或在枝頭上短暫停留，不一會兒就飛得無影無蹤。有一次，聽見初春的知更鳥歌聲，悅耳動聽，有銀質的光澤，便躡手躡腳循聲而去，結果發現牠藏匿在密實的冬青樹叢裡歡唱。

相傳英國人對知更鳥情有獨鍾。維多利亞時期，他們到哪裡都會把當地和知更鳥相似的鳥兒稱為知更鳥。對他們而言，知更鳥是一種鄉思，意味著花園、家園和母國。

千姿百態樣樣情

特別靈動的還有小黑鳥，黃嘴巴，一身純黑，黑眼珠外有一圈細細的黃色，如同紳士般考究的衣著，又像淑女似的靦腆優雅，總是把自己收拾得乾乾淨淨，羽毛紋絲不亂。牠們通常獨來獨往，有時也2、3個同行，一起啄食的樣子十分可愛，像自尊又美麗的少女。

脖子上戴條「圍巾」的斑鳩四季常來。鴿子般大小，神態自若，很有沙場將軍胸有成竹的自信風範，檢閱過灑滿陽光的花園後，就飛到大樹上，迎著微風，一聲一聲地叫，叫聲悠長，充滿惆悵。這叫聲，令我憶起鄉下外公家那漫長的夏日，那時我每天都聽得到這樣充滿心事的鳥鳴。

純淨無瑕的眼眸

我現在的家地處一個坡度和緩的小山坡頂，從臥室後窗極目遠眺，清晨可見煙霞晨光，夜晚滿眼的萬家燈火。小鳥們常在後鄰家的屋瓦上表演雜技，鴿子們縱隊從屋頂走向房簷，點頭、邁步，點頭、邁步……認真又閒適，憨態可掬，令人忍俊不禁。

現在的家經常能見到一對鴿子夫妻。5月間，綠草地上開滿白色的小雛菊，鴿子夫妻從容信步其中，畫面美麗得令人難忘。不僅因為身形優美、儀態端莊，最重要的是牠的眼睛裡透出的光，溫和、聖潔、堅定而充滿柔情。動物中，羊、馬和牛也有這樣純真無辜的目光。

只有神性未失的、與自然的草木風月最為貼近的生靈，眼眸才會如此乾淨無邪！自然，在人類童年的眼中也能看見。我呆呆地在花園裡觀鳥，草木和小鳥一次次溫柔了我的心，拂去我精神上的塵埃。什麼時候，我的目光才會褪去雜質，重新擁有小鳥那樣純淨呢？◇